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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接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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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接受

動物長期被圈養會喪失對外面世界的向往,一旦被放出去了,不管怎麽樣都不想再回到那個籠子裏去。

金登登現在就是被放出籠子的小動物,即使只是坐在車裏在道路上無方向的橫流,也不想回到那個連呼吸都覺得壓抑的醫院。

程樂反覆催了好幾遍,光是醫院就經過三次,可金登登總是說再走一圈,再走一圈,程樂心軟,只能陪著她繞了一遍又一遍。

胥宜年囑咐不讓金登登吃外面的食物,連中午的飯都是棟姨提前做好帶在車上的。而且只做了中午的,料想考完試就會回醫院。

程樂看下手表,金登登現在該是很餓的,他趁金登登考試的功夫,去加了一餐下午茶,現在都餓了。

更重要的是,胥宜年快回來了,要是去了病房看不見金登登,挨罵的一定是他。

車子繞了一圈,離醫院越來越近,程樂近乎哀求她,“登登,去醫院吧。你要是出了什麽事,胥總真的能把我剝了。今天打了好多電話給我,讓我考試一結束就帶你回醫院呢。”

金登登擡頭看向不遠處的紅色十字架,“那就不轉了,去醫院吧。”

程樂終於松了一口氣,不是說笑,他是真的害怕金登登在路上出問題,不是因為胥宜年的話,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心。

這幾年的相處早就把金登登當做半個親人來對待,他的母親托金登登的福,今年康覆出院。他的心裏好不容易擺脫了家人病重的傷痛,這金登登又這樣。這麽想著他又想掉眼淚。

金登登坐在後面當然不知道程樂的情緒,她盯著程樂的後背說道:“後面應該沒什麽日程了,給你放兩天假。”

程樂想說,放什麽假,不放假他在醫院守著,放假他依然會去醫院守著。結果拒絕的話沒來得及說,他被金登登接下來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。

“等休息夠了,就去做別的事吧。可以自己幹點什麽,也可以找公司繼續做經紀人,當然一定要去大公司啊,任生才這裏沒前途的。”

車子安穩停下來,程樂的頭也垂的越來越低,不時的還會發出吸溜鼻涕的聲音。

金登登呵呵笑起來,將身邊的抽紙丟到前面,“快把你的鼻涕擦了,我聽不了這個聲音。”

抽紙的聲音,擤鼻涕的聲音都結束後,程樂抽抽噎噎的問:“你是不要我了嗎?”

“嗯,不要你了。”金登登擡腳踹他的靠背,“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矯情呢,快收,太惡心了。”

金登登的車門突然被拉開,胥宜年沈著臉站在門邊。金登登一副被嚇到的樣子,胥宜年立刻把黑暗的視線轉到前面的人身上。

程樂真是冤了又冤。

不等胥宜年說話,金登登自己跳了下來,跨住他的手朝電梯那走,“別瞪啦,我餓了。”

電梯在三樓的位置停住,走上來一位個子不高,模樣富態的醫生,胸牌上標註婦產科。

稀松平常的模樣,卻讓金登登的臉色陡的一僵,迅速的將臉側到一邊了。

她的臉沒讓醫生看到,但是醫生認出了胥宜年,所以只瞧了個側臉便認出了金登登。

她微笑進入電梯抓住了金登登的手,還以安撫的姿態握了握。

金登登不得正過頭,冷淡的笑了一下,試圖讓醫生歇了交談的心思。可是這醫生早就攢了一腔關心,哪裏能忍住。

不等金登登開口,自顧說道:“你做了流產手術後,我一直放心不下,前兩天有人員調動,我托了關系進了這間醫院。”

不但開口了,且一張嘴就是個大炸彈。金登登還跨著胥宜年的手臂,清楚的感受到胥宜年的肌肉越來越繃緊。

金登登幾乎不敢看他,只能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,去和醫生交談。

“多謝您的關心了。”

醫生還握著她的手,“我怎麽能不關心?你那時候生著病,本來就虛弱,孤零零的自己來做手術,我只看著就想哭。”

“千叮嚀萬囑咐,讓你術後照顧好自己,結果沒到半個月就看見你錄節目的消息,又得跑又得跳的,你真是不聽話啊。”

“我想找你,又想到你拜托我的保密的話,忍得我差點炸了。”

隔著衣服,胥宜年手臂陰涼,金登登是真的不敢再與醫生搭話,匆匆幾句,便拉著人下了電梯。

出了電梯不過兩步,金登登便拉不住後面的人了。她回過頭,胥宜年一臉痛苦。

胥宜年肯定很生氣,氣她又騙他,還都是在大事上騙他。

她著急的去解釋,“你聽我說,我那時候的身體不足以供給營養給寶寶,強行挽留,我們兩個都危險,所以……所以我自主流掉了,我怕你知道難過,就沒告訴你。”

許久,“如果今天不是遇見那位醫生,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?”

金登登下意識將唇抿緊,她沒回答,但是答案顯而易見。

說出來也只是徒增傷心而已,她感受過這種痛苦,不想讓胥宜年也去感受。

胥宜年是不是還是很生氣呢,會不會說她自私,為了自己傷害了孩子。又不能告訴他,上輩子盡力去留了,沒留住。

金登登像是做錯事一般,無措的站在原地。隨機她驚呼一聲,被拽進一個緊實的懷抱。箍得她就要喘不過氣。

胥宜年的聲音裏藏著顫動,“做的好,我們登兒做的好,不管什麽時候,保全你自己都是第一位。別自責別難過,我的選擇與你一樣。”

金登登回擁這個懷抱,亦擁的很緊,她躲在胥宜年的懷裏放聲哭泣。病後,其實她很少哭,這次是最猛烈的一次。

流產後,對寶寶的愧疚,找回消失的記憶後對胥宜年的愧疚,讓她不敢去觸碰這兩段記憶。

她怕寶寶怪她,怕胥宜年怨她,可是現在胥宜年說她做的好,說她是對的。

金登登哭到不能自已,連胥宜年擡頭讓眼淚流回去的動作都沒看見。

胥宜年真的覺得自己是一個傻缺,金登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日漸消瘦,他只知道催促金登登去體檢,卻沒有實際行動。

金登登每次拒絕後,他都不忍心再催,內心還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寵愛金登登,寵愛的緊,其實只是一種自我感動。

金登登以前那麽粘他,分房睡他雖不滿也沒有懷疑過。金登登住院後,他去收拾東西,那止疼藥放在維生素瓶子裏,就放在床頭的抽屜裏。

他發現時沒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,不夠疼,又打了一巴掌。

金登登怕他難過,獨自瞞下了懷孕的事,整個網上都在說她假孕嫁入豪門,她不曾抱怨過一句。

身體的痛,心裏的痛,胥宜年無法想象,金登登是怎麽熬過的。

他們倆先走,程樂卻先到的病房。那兩人進來後,他明顯能察覺出有地方不一樣了,好似更深愛了,也好似更沈痛了。

金登登說不喜歡呆在醫院,胥宜年竟也答應下來,轉身去辦出院手續。

浩浩蕩蕩的來醫院,悄咪咪的出醫院。因為金登登說她想玩,所以胥宜年封鎖了他們出院的消息。

程樂找到了新的工作,就是繼續蹲守在醫院,造出他們依舊在醫院的假象。

回到家馬不停蹄的又收拾了東西,轉頭就去了機場。去的是土耳其,思索後,覺得那裏認識他們的人肯定不多。

大包小包到達機場,金登登再次吐血暈倒,旅游的計劃被迫停止。

金登登的病情越是惡化,胥宜年越不會去反駁她。她說不想去醫院,那就不去。

金登登每天晚上會在胥宜年的懷裏睡去,她的房間改成了病房,需要的醫療設備都有準備。

沒有看到土耳其,胥宜年把健身的那間房,四面墻都裝上了4D大屏幕,二十四小時循環播放世界各地的著名風景。

胥宜年在家裏呆的時間也更久,如此這般過著,金登登以為他接受了她即將離去的事,也放棄了救治她的想法。

那天是例行去醫院的日子,金登登卻被面前的手術合同鎮住,胥宜年沒有放棄。

吳教授說話也不再避諱著金登登,胥宜年的執著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。讓金登登在場,是希望她能拒絕這場手術,但是現在從她的表情看來,若是胥宜年堅持,那麽金登登也不會拒絕,都是可怕的瘋子。

“宜年,手術不是說句話那麽簡單的,是有風險的。”

“你的妻子,她會很疼的。”

別說金登登現在的身體能不能承受這樣一場大手術,手術後徒勞的結果,胥宜年又該如何承受。

胥宜年的眼神和內心都在劇烈震蕩,這是他考慮再三,艱難做出的選擇,這一刻又開始動搖。

金登登在望著胥宜年,在胥宜年痛苦的閉上眼睛的時候,她在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,術前準備的兩天,胥宜年極少出現在金登登面前,在這每分每秒都無比珍貴的時刻。

進手術室之前,金登登還想見他一面,說說話壯壯膽呢,可是直到手術室的門被關上,他依舊沒有出現。

醫生給她戴上麻醉面罩,她意識渙散。

重活一次,金登登依舊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,什麽樣的人生才是圓滿的?大約是沒有,每個人的一輩子都會留下或多或少的遺憾,或大或小。

聽別人說,手術後的醒來都是被疼醒的,開膛破肚的經歷,不是那麽容易能熬過的。

但是金登登醒來的時候,除了有種睡多了覺暈暈乎乎的感覺,並沒有感受到疼痛。

她掙一下手,沒法動彈,她的手被胥宜年緊握著。

她睡飽了覺,而胥宜年像是三天沒有睡覺,感覺眼中的血絲即將變成血水落下來。

金登登沒見過這麽邋遢難看的胥宜年,見金登登醒來,他張開嘴沒能發出聲音。

發出聲音後,也是從微啞到逐漸清明。

她沒有做手術,只是因為麻醉安穩的睡了一覺。

胥宜年很痛苦,可金登登也知道,他看開了,接受了。

他們倆都不必再提心吊膽了,可以對這個話題開誠布公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去年外公去世的時候,我哭的昏天黑地,當時就覺得,起碼三年時間我得沈浸在這種親人逝去的傷痛中。

也不知道該說我感情來的快去的快,還是人類本身就是是情感覆雜且淡漠的存在。別說三年了,三天後我便不再流淚,若是不去深刻回憶,也不會有太過心痛的感覺。

怪哉怪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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